1月14日，7时30分。

　　北京首都剧场里，久违了的老舍名剧《龙须沟》准时开演。

　　舞台上，4户人家的居室分割清晰可见。

　　一掀帘子，杨立新扮演的“程疯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补丁摞补丁的短衫，地道的京味儿胡同语言。

　　一出发生在新中国成立前后北京龙须沟旁大杂院里的故事由此展开……

　　与此相似的记忆是在1953年，这一年，北京人艺首演话剧版《龙须沟》。

　　那次演出极为轰动，不仅使老舍先生因成功创作此剧而获得政府颁发的“人民艺术家”称号，也使得当时年仅23岁的演员于是之一举成名。

　　之后的半个多世纪里，因为种种的原因这出经典的剧目未能再次上演。

　　如今恰逢老舍先生诞辰110周年，北京人艺决定复排新版，让这部尘封已久的作品重现舞台。

　　先有《龙须沟》后有人艺

　　3幕话剧《龙须沟》是老舍先生的代表作之一。剧作完成于1950年。当时刚从美国回来的他看到新中国的新气象，遂萌生写作此剧的念头。

　　该剧描写了北京一个大杂院里4户人家在社会变革中的不同遭遇，表现了新旧时代两重天的巨大变化。

　　《龙须沟》凝聚了北京人艺太多的记忆。

　　1951年，该剧由当时综合了话剧、歌剧、舞蹈演出的“老人艺”首演。1952年6月，专业演出话剧的北京人民艺术剧院正式挂牌成立。1953年人艺再次演出此剧，并成为其经典代表剧目。

　　当年，23岁的于是之因饰演剧中主角——单弦艺人“程疯子”，一炮而红。叶子、郑榕等老艺术家也都有精彩表现。特别是现年已经94岁高龄的叶子，饰演剧中的丁四嫂，为使人物贴合实际，她为人物设计了一副哑嗓子，几十场下来嗓音严重受损，之后的50余年一直哑着嗓子。

　　作为一个演员，为塑造一个人物而牺牲一副好嗓子，这永远激励着北京人艺一代又一代的演员为艺术献身。

　　老舍先生的儿子舒乙是促成北京人艺重排《龙须沟》的重要人物。他表示，《龙须沟》是北京人艺1952年成立后的起家戏，是焦菊隐先生从北京师范大学调进北京人艺后排演的第一出戏。当年焦先生带领了于是之、英若诚、郑榕、叶子等一批年轻人投入创作，为日后形成北京人艺现实演剧风格打下重要基础，这些演员也成为日后具有独特表演风格的人艺艺术家。“2009年恰好是北平（京）解放60周年，又恰逢老舍先生诞辰110周年，上演这台戏有着特别的意义。”舒乙说。

　　新版《龙须沟》新在哪？

　　2008年6月16日，在剧院各方反复斟酌之后，导演顾威对媒体宣布正式建组开始复排《龙须沟》。

　　一部有着如此多台前幕后故事的舞台经典此次会以怎样的形式呈现于舞台？

　　如今，经过半年时间打磨，新版《龙须沟》终于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改变一 主题突出人的价值

　　剧本原著结尾是写“程疯子”去管理自来水站开始新生活了，而此次的新版本中则是让艺人出身的“程疯子”又恢复了艺人的身份，重又唱起了单弦。

　　“我们要突出‘沟臭人不臭，修沟更修人’的主题，突出人的价值和意义，在舞台上呈现出一群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金子般的心。”顾威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说。

　　由顾威和张永和创作改编的曲剧《龙须沟》，曾在1996年创下演出100场的演出纪录，而且观众多是年轻人，这也让顾威对此次重排话剧充满了信心。此次重排的话剧主要是根据曲剧的版本改编而成，改编版去掉了很多标语口号式的东西，“关键是要跟上时代做一些调整”。

　　改变二 恢复当年被改情节

　　除了人物解读上的变化，当年因特殊历史时期而对剧本做了修改的地方在此次演出中也被恢复了。

　　据顾威介绍：“当初老舍先生写完《龙须沟》的时候，有很多细节的处理是非常令人钦佩的。比如旧社会替军阀收钱的刘巡长，新中国成立后被人民政府留用成了派出所副所长；小恶霸“冯狗子”新中国成立后学好了来给被他欺负过的“程疯子”道歉；特别是“程疯子”在“冯狗子”来道歉时候的一句话，他让这个当年无端欺辱他的人伸出手来，看了看说‘你这也是人手啊！’这都体现了老舍先生的大慈大爱。这一次，我们全都按老舍先生的原意恢复成最初的状态。”

　　改变三 增加两条爱情线索

　　对于10多年前曾经执导过曲剧《龙须沟》的顾威来说，那一次的经验对于这次复排有着不小的借鉴意义。此次他在全剧的剧情发展中增加了两条爱情线：一对是二嘎和二春之间青春恋，一对是二春妈王大妈与赵大爷黄昏恋，使人物和剧情都饱满了很多，有趣的看点也大大增加了。

　　顾威说：“剧中的人物关系戏比较少，在于是之演出的版本中到了新中国成立后基本上都是口号戏，放到现在观众都不感兴趣。加上了爱情戏，这个剧就变得有趣了、好看了。”

　　这个改编最初在人艺内部的审查会上遭受到了质疑，特别是对一对老人的黄昏恋，老艺术家们觉得这不太符合当时的时代特点。但顾威导演坚持保留这条线索，“我会把这种感情处理得很含蓄”。

　　改变四 “程疯子”现场唱单弦

　　老舍原来的剧本中，给身为单弦艺人的“程疯子”安排了几段唱，不过都是按照“数来宝”的样式写的词，当初于是之也是按照“数来宝”演的，但是这一次，剧组专门请曲剧团专业作曲家为这段词谱曲，按照单弦演唱要求作了调整。

　　饰演“程疯子”的杨立新和青年演员闫巍在剧中会有几次现场演唱，特别是结尾，长达5分钟的单弦演唱十分要功夫，这在老版《龙须沟》中是完全没有的。

　　杨立新原来在头一版《天下第一楼》里饰演大少爷时的亮相唱段至今还让很多老观众津津乐道，即使对于原就有京剧演唱基础的杨立新来说，这次的单弦演唱依旧很有难度。为此，他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从一点不会到有模有样，相信依然可以让观众们过“耳”难忘。

　　改变五 “龙须沟”搬上旋转舞台

　　顾威导演一向擅长使用转台，这次也不例外，以前需要打断情节发展闭幕换景的地方，这一次借助转台增加了过场戏，使得情节发展更加连贯，观众情绪也不会间断。另外，观众还见识到舞台上挖沟、下雨，以及老龙须沟居民倒脏水的场景，真如身临其境。

　　大胆启用新演员

　　新版《龙须沟》一共33名演员，最大的不过五十出头，最小的才二十二三岁。

　　这些演员中有15名是2008年人艺与中戏合作的“团带班儿”中的毕业生。如此大胆大规模地启用新人，在北京人艺历史上尚属首次。

　　“所以这样做，就是希望他们从一开始就能真正表现传统的北京人艺创作手法，使之受到熏陶。”顾威解释说。

　　这种尝试无论对于人艺而言，还是对导演顾威和这群年轻学生来说都是个极大的挑战。“毕竟距离那个时代已经半个多世纪，演出之前的半年多里确实是捏着一把汗。”顾威说。

　　为了让他们能够对当时的生活状态有所感受和体验，剧组首先四处寻找臭水沟，几乎找遍了北京和河北周边的地方。最后在一个朋友的推荐下，终于在北京找到一条臭沟。于是新演员们集体去臭水沟边体验生活。“当他们看到居民在水沟边照常吃饭、打麻将，会更深入理解老舍先生笔下的人物。”

　　除此之外，顾威导演还让演员们大量阅读关于《龙须沟》的资料和老舍先生所有的作品，从文字到影像，还请来了当年旧版话剧《龙须沟》里的演员来作报告，开讲座。

　　顾威说：“在深入生活和阅读资料的过程中，我还要求所有的演员写创作笔记，恢复我们剧院龙须沟时代的创作传统。每个演员两本笔记，我要求每半个月把这半个月的创作笔记交上来留在我们这里看，剩下的半个月用剩下的那个本写。看笔记时，我们也做一些要求和批示，然后半个月后把这本退回去，把那本交上来。每一位演员都是这么做的，一直坚持到我们的戏进入联排。”

　　如今，从排演到演出，新演员们的努力和表演逐渐得到了来自各方的认可。

　　“当年于是之扮演‘程疯子’时是23岁，如今在B组中扮演‘程疯子’的新人闫巍也刚好23岁。希望这部作品对于刚开始演艺生涯的年轻演员们来说会是一个好的开始。”顾威说。